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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乌斯的救赎

莫比乌斯的救赎

莫比乌斯的救赎

怀世

子夜的妹妹死了,听说是出了车祸。

并不是被谁撞了,而是自己驾车时撞到了墙上。

就这么普通地死掉了,普通到有些愚蠢。

请不要误会,我和子夜的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我之所以在这里提起她,是因为我必须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一早,就赶着去参加她的葬礼。

子夜今年二十三,比我小一岁,和我是工作上的同事、私下里的朋友。下班后经常一起去小酒馆喝啤酒,顺带抱怨几句这个不公平环境。朋友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故,按理来说的确应该是让人悲痛的,但是世界上素昧平生的人那么多,每一秒都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传入我的耳中也不过是一瞬间的留意罢了。与此相比,子夜妹妹的死实在毫无特点。

因此,我可以说毫无悲伤可言。

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在电车上抓住吊环扶手,深深打一个哈欠,眼睛不自觉就已经眯缝起来。

阳光,该死的阳光。身为夜生动物,这种刺眼的光辉简直会把全身烤焦的。

如果不是葬礼,我现在应该还在公寓的硬床上蒙头大睡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站,摇摇晃晃地沿着街边的阴凉挪过去,刚好赶上时间。

子夜有一半日本血统,因此丧礼也按照日式的来办。这可苦了我,要保持一种类似于长跪的姿势不能动弹。上面置哀悼词的秃顶男人说话又臭又长,而且我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据说这个姿势还要维持三个多小时,单是想想我就快要崩溃了。身边的人都是一副强忍的样子。

人啊,为何要发明这种受苦的方式。死者长已矣,还要折磨存活在世间的人吗?

我盯着男人背后的灵柩发愣,子夜的妹妹还没有火化,此时正被一方白布盖着。大段大段的日文悼词源源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除了“悲しい(悲伤)”和“ししや(死者)”等少数几个单词我能辨认之外我完全听不明白,腿也越来越麻,外面的世界似乎越来越远……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前是一片茫茫的大海。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还是相同的景色。

不同于普通的大海,这海非常深邃而静谧,而且我躺着的大海近处也不是沙滩,而是结实的地面。

耳畔是慌乱的声音:

“喂!你在做什么!海水快淹上来了,快往高处跑!”

我瞪着眼睛向左看去,才发现是一个猪头人身的小矮人,手上拿着盾牌和剑,一边说话一边慌张地指着我的旁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身处一块高地之上,难怪看不见沙滩。旁边的海水泛着白色的泡沫,发出一阵淡淡的腥味,深得让人恐惧。

嘛,随意了,想必也就是一场梦吧。

这么想着的我,再一次闭上眼睛打盹。

一种多肢的海虫从我身边爬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海浪舔着我旁边的岩石围栏,几滴海水溅到我的脸上,一股寒意让我浑身一阵酥麻。

“喂——别睡啦!如果在这里死了,可就永远也回不到你的世界去了!”

那只猪头人身的怪物远远地对我喊道。

我一骨碌爬起来,海浪已经开始往我立足的地方灌入,鞋底已经踩在水上了。

在梦里绝对不可能感受到的冷风刺激着我的皮肤,我虽然不知道发生啥事,但总之还是跟在那个怪物的身后奔跑。它跑的时候是四肢着地,发出野猪一般的哼声,向着更高的山上跑。

我抽空向后一看,我醒来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淼茫了。

室内派的我须臾就已经气喘吁吁,那头猪也不知不觉就跑到不知何处去了。山间的小路已经挤满了人,海水就紧紧地跟随在我后面数十米远的地方。

我趁没人注意我的时候一头钻进了周旁的树丛,在密密匝匝的树干之间笨拙地穿行,向山顶爬去。之所以没人走这里是因为这里实在不能称为路,放眼所见全是盘曲的树根和挡路的树干。有时候我离大道很近,听见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吗?”

“新来的越来越多,也难怪吧。这座山能给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居民避难就已经是极限了……”

“说起来你这头猪,是不是太胖了啊,不要总是挤我啊。”

因为听到了在意的消息,我稍微拨开眼前的树丛向下望去。我已经偏离了大道,在比大道高出四五米的土丘上,让我避难的怪物已经裹挟在人群中。不过说是人群,其实也是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他们的身子都是人型,有胖有瘦,但头却有好多是别的生物。比如此刻正在向猪人发难的是一个苍蝇头的瘦子,我姑且称他为苍蝇男。

“水!大水已经漫上来了啊!”

海水转眼间就已经逼近了队伍的末尾,有几个人立刻被大水吞噬了。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恐慌,争相推搡向山上逃去。

“被吞噬的话就永远不会醒来了。”

汗水顺着我的脸滴落,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梦境了。

在人群的慌乱中,有人跌倒了,连求救都来不及就被踩在脚下,之后被随之而来的海水淹没,挣扎几下就沉了下去,片刻后涌上来最后的几个泡泡。

逃啊!往山顶逃啊!

救过我的猪人被苍蝇男一把推入海中,周围的人也纷纷效仿,对身边的人出拳相向。带着武器的人开始相互砍杀,暴动在扩大,输掉的人被抛尸海中,近处的海水已经被染得一片血红。

我也开始拼了命地往山顶爬,有时用指甲抠住树皮的裂纹,树皮立刻刺入肉里,险些把指甲掀翻了,两手都是血。不知名的藤蔓挂在身上,伸手去扯,胳膊就被别处生长着的植物划出一道道伤痕,转眼间就肿起来,汗水渗入,一阵又一阵的痛苦直冲心脏。

地狱,这是真正的地狱啊。

外面的哭喊和打斗声时远时近,海水也淹没到了我的附近,刚爬上一条粗壮的根脉,就听见海水无声无息地冲刷在根脉的下部,收慢了的左脚立刻就落入水中,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深海里面未知的生物。一阵鸡皮疙瘩,我赶快收回来脚继续向上爬,吸饱了水的裤腿和鞋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起初我还能抱怨着“为啥我要受这种苦难啊”,郁郁叨叨地回想着原来世界的种种美好,但是现在我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外面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又爬了许久许久,我回身望去,发现已经看不见海水了。

我小心翼翼地钻出脑袋,发现自己离山顶不过三四十米的距离,海水已经不再上涌了。稀疏的几十个幸存者有的抱作一团,有的躺倒在地上气喘吁吁。一个上了年纪的狗头大叔发现了我,赶忙向我招手,我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你从山里爬上来的?”

我点了点头。

他打量了一下我浑身的伤,还有爬满全身的藤蔓与苍耳,露出惊讶的目光。

“天哪,那可太不容易了。”

“水停了?”

“是啊,停了。”他长叹一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不久又环顾四周。一个马头人呼嘶呼嘶地喘着白气,叉着腰休息,一个蛙头人则鼓着大眼睛看着我。还有一个螳螂人口器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类都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看着我面前的大叔。

“今年就活下来这么些人吗……”

他似乎有些悲伤地说,两只耳朵也无力地垂下。

“请问……”我鼓起勇气说,“我听一个长着猪头的人说,在这死了,就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是怎么回事呢?”

他伸出舌头,像狗一样地喘气。

“嘶哈,猪兄这次也没能活下来啊。”

他很感伤地低着头,原本黄色的毛被汗水濡湿,一绺一绺地贴着粉红色的肉,此刻全部竖立起来,活像一只刺猬的甲胄。

“唉,上了年纪了,”他甩了甩头,“抱歉,只是稍微有点感伤而已,猪兄也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了,每次都会帮助像你这样的新人……算是引导员的角色,猪兄他一直是一副好心肠。然而这该死的海水……唉,也是生死有命吧。”

他眼睛里滚出几颗浑浊的白色泪水,黄色的眼垢还沾粘在眼角。

我的汗水已经蒸干了,此刻感到一阵阵寒冷。我还穿着夏季的短袖衣服,然而这里的气候已经算深秋了。身上的伤口一下又一下撩拨着我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一直没能察觉的积累的疼痛就开始反噬。

“怎么才能……回去呢……”

我一边打颤一边问。

他闭上眼睛。

“虽然在这死了就回不去了,但是在这里活着也几乎没有回去的希望。你必须碰到那个列车才行,‘梦馆列车’,那是通往现世的车。但是那辆车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个随机的地方出现,再以飞快的速度行驶到一个随机的出口,它也许只是打这个世界经过而已。它会特意避开人群,不愿意被人捕捉到……总之,是很难摸到的东西。但是只有摸到那辆车,你才能从这里出去……”

他似乎还是没有从那个猪人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断摩擦着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企图能获得一些温暖。

“那辆车,有人驾驶吗?还是自动的?”

“那种事情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也不知道啊……总之,最好做好在这里永远生存下去的准备……”

“开什么玩笑啊!”

我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个空罐头,铁皮撞在石头上发出一阵哐啷哐啷的声音。

“什么在这里生活下去啊!我可只当这里是一个白日梦啊!”

他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不再说话。

我气愤地朝山顶走去。

到了山顶我才发现这里更加荒凉,地上连草都不长,只有呜呜的山风在此盘旋。三五个奇形怪状的幸存者仰躺或侧躺在戈壁滩一般的白色土壤上打盹。我想看看水势如何,于是朝山下走去。往下和往上一样,都是人员稀少的地方。不出五十米,就已经一个人也看不见了。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才看见了一个人类。

在水边上,静静守望着逐渐下降的水面的少女。她和我一样穿着夏装,一身翠绿色的连衣裙,两肩有着白色的绒毛装饰,短袖的袖口是蕾丝状。裙摆大概到膝盖往上一些,裸露着白皙的双腿,坐在台阶上。凉鞋的黑色皮带勒住她粉嫩的脚背,她右手轻轻按住草帽的帽檐,一头黑发流泻满地。

麦秸编成的草帽上面用红色的丝带束着两根翎羽,在风中微微晃动。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群类似鲫鱼的小鱼在潜水处游窜,每一只只有小指肚大小,一群约有七八十条,通常露着灰色的背,有时候也会有几条露出银白的侧身。。血污已经一点都看不见了,大海太广阔了,有限的鲜血,一瞬间就被稀释淡化了。

我走到她旁边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也是这次被困住的吗?”

鬼使神差般,我鼓起勇气向她问道。

她转过头,微微下垂的眼角,祥和的笑容,右眼下面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美丽至极的五官让我甚至无法直视她的双眼。

“不是的哟,我从很久以前就在这里了。”

也就是像那个猪头人和狗头人所说的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吗……也是呢,那双瞳孔中折射出的神色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带着一份超脱和悠然,只是她看海水的神色微微透露出一些迷茫来。

“无论经历多少次,还是不免感到有些悲伤呢。”

她两手托腮,慢慢说道。

“悲伤?”

“原来陪伴在一起的人,当面临重大的危机的时候,为了争取生而变得自私起来。原来陪伴在一起的人,有的活下来了,有的则葬身于大海……”

猪头人的身影划过脑海。没有他的话,想必我现在也已经沉到海底了吧。等到水退了,去把他的尸体找出来埋葬比较好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啊。”

我抓了抓头发。

“是啊……我什么都……什么都做不了。”

她别过了头,抽了抽鼻子,大概是不愿让我看到悲伤的脸吧。

“那个,不介意的话……”

“叫我花就可以了。”

翠绿的花吗……我不禁想到。

她继续凝视着远处的海水。原来到她脚边的海水,此刻已经退到了好几十米开外了。

“但是呢,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好难过。”

她把搂着自己的膝盖,把脸埋到臂弯里,蜷起身体。

“你经常这样一个人望着海水吗?”

“嗯。就算努力和谁成为朋友,那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水淹没。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救不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在我的身边啊。但是,我希望的绝对不是这样一个靠把别人当垫脚石活下来的人组成的世界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么,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列车呢?找到了的话就能出去吧?”

“出去了也是一样的。所有的世界,都是一个样子。”

我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更不知道该怎样地安慰她。

她向我苦笑了一下。

我不禁咬紧牙关。她的笑容非常悲伤。

我走到她的面前。

“别这么说。朋友的话,我可以——”

正当我站定的时候,爬山的时候在脚踝上留下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身体用不上力,噗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疼疼疼……”

我念叨着,伸手去摸已经麻了的脚踝。

“不……不行的……这……”

突然听到了花的声音,我抬起头,发现那家伙满脸通红地闪烁着目光,两只手抓着裙摆忸怩着,可爱的虎牙轻轻咬着下嘴唇,许久才下定决心一般哼了一声,开口说:

“结婚什么的,还、还太早了。”

“哈?”

“因、因为,你想回去的吧?回到原来的世界。突然就下跪向我求婚什么的,我、我实在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我就这么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实话,花脸红的样子更加可爱,连我也忍不住一阵心动。

“……是啊。我想回去,无论如何也想回去。那个世界虽然残酷,但是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的话,我也就能感到满足了。所以我才下跪的,我想请求你的帮助。”

“嗳——这,这样啊。真是十分抱歉!我、我擅自就在误解……”

“不……不如说其实我很开心的……”

我小声说,用力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的瞬间,我稍微下了一个决心。

“但是,我会陪着你,这一点不会改变。我做不到什么,如果只是像个朋友一样聊天的话,是可以做到的。”

“朋、朋友啊……”

不知为何,花看起来稍微有些失落的样子。

水已经退到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了。

山上也传来些许骚动,幸存者准备下山。

“那么,我先行一步了,得下去找找那个猪头的尸体。好歹救了我,找块地方埋了吧。”

花露出一个灿烂温暖的笑容,我赶紧移开视线。

“笑什么啊。”

“因为你果然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呢。明明都一身伤了,还想别人的事情。”

我赶紧背过了身,大踏步地走。

真是,我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啊。

是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冷血的人……

只是那个笑容的话,稍微有那么一点,有些想要去守护。

山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已经被海水泡的肿胀了。我一具一具全神贯注地辨认着,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躬下身体和直起身都要忍受钻心的疼痛,然而我找了好久,还是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猪脑袋,就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听见山上传来的大喊。

“那边的人,快跑,快跑啊!是梦馆列车!”

我只感觉一阵劲风拂过,一辆长长的列车在离我十米左右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行驶着。我立刻按照垂直距离飞奔过去,然而还是没有追上,我只能追着列车的车尾飞奔。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山上的呼声,身上的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不断地飞奔着,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去奔跑。我大概在体育测试的时候也不曾发挥出这样的水准,天地都快速向我身后掠去。

然而,赶不上。

赶不上的。

差距越来越大,离我三四百米外岩石的大坝边上出现了金色的拱洞,不用猜也知道就是狗头大叔说的出口。离列车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那一刻我真正知道了自身的无力,泪水夺眶而出。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啊。

可恶啊——

我闭着眼睛飞奔着,榨干身体里面的每一丝力气。

突然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擦行几米远,多处身体立刻破烂流血。

连疼痛都感觉不到,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让我去那里!让我去那里啊……

我在地面上艰难地爬动,天地在摇晃,列车越行越远。

之后,奇迹发生了。

就发生在我的眼前。

本来笔直地驶向出口的列车,轰隆一声撞在了边上的堤坝上。

车厢断裂,碎成几节,玻璃满地,冲天大火滚滚而起。

列车已经坏掉了,只要能碰到的话……

这可是几百年也不会出现的巧合,我得出去,从这里……

突然,花的笑容映在我的脑海。

“花?”

我把头转过去,冲过来的身影有很多,人群中惟独没有那个身影。

那家伙去哪了……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我看到了列车车头边上的草帽。

翎羽的末端已经被火苗舔成一片焦黑。

我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在靠近驾驶舱的位置就可以看到,玻璃中的那家伙伸着手,脸上挂着的依然是苦笑。她要说什么?只能靠近一些,等她摇下玻璃……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至少最后的话语,我必须……

突然,眼前一黑,身体无力地倒下,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手一下子碰到了列车。

“いじょう(以上)。”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这个单词。之后似乎谁走到了台面上,用流利的中文进行演说。

我慢慢睁开眼睛。

葬礼,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那么,感谢各位能出席我妹妹的葬礼。虽然说是妹妹,但我和那家伙根——本合不来呢。在生前就是,那家伙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大家都说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这次在车祸中死掉了,说实话,我实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的人……嗯?”

我慢慢站起身,走上前去,把他的话筒摔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被我这不合礼仪的唐突行为所震惊。

我走上前去,轻轻掀开了遗体上的白布。

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只有嘴角还留着苦笑。

“子夜,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唉,名字?叫子花。怎么了?”

“这样……这样啊……”

我慢慢跪了下去,泪水顺着指缝间流淌出来。

我想我大概是那个葬礼上唯一一个哭出来的人,还哭得如此伤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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